廣東人喜歡吃魚,有“無魚不成宴”之說。每逢佳節(jié),餐桌上不能缺少各式各樣的魚蝦,清蒸、煲湯、香煎……各種做法,無奇不有。
唐宋以前,珠江三角洲很多地區(qū)都是面臨大海,地勢低洼。珠江三角洲人民根據(jù)地區(qū)特點,因地制宜把低洼的土地挖深為塘,將泥土覆于四周成基,組成基、塘的生產形式。明末清初,興起“桑基魚塘”,把養(yǎng)魚業(yè)和蠶桑業(yè)的生產很好地結合起來,成為比較合理連環(huán)性生產體系,種桑養(yǎng)魚,是珠江三角洲的重要商品生產。清初的屈大均描繪珠江三角洲養(yǎng)魚的農民形象——“左手數(shù)魚,右手數(shù)錢”。
一張魚票觸動省委開放市場
1978年4月初,習仲勛當選為廣東省委第二書記,同年12月任廣東省委*書記。
習仲勛剛到廣東工作的時候,市民們每人每月只有5角錢的魚票,還不能保證供應。當年的廣東省委交通科門口有個賣魚賣肉的副食店,有些人為了買到魚肉,凌晨兩三點就開始在黑黝黝的寒風中排隊。副食店七點半鐘才開門營業(yè),買魚的隊伍長長的,人比魚還多。有市民把一張兌不了的魚票寄到習仲勛那里,表達不滿意見。
這件事對習仲勛的刺激很大,他也早上五點多鐘起來,和群眾一樣去排隊,體驗人民群眾的生活,決心充當“*個吃螃蟹”的角色。他在省委會議上說:“廣東四季長春,是魚米之鄉(xiāng),魚米之鄉(xiāng)沒魚吃,買來的剝皮魚過去都是當肥料撒在地里的,現(xiàn)在都是香餑餑。這樣不行,一定要解放思想,搞社會主義不是貧窮,要盡快提高群眾生活水平。”
在習仲勛的領導下,廣東的價格改革從水產品流通管理體制開始。通過運用價值規(guī)律,廣東實行派購和議購相結合,對水產品實行產銷見面,隨行就市,議價成交,以搞活流通促進生產,吸引魚貨進城。
一頓夜宵醞釀市場開放方案
2013年1月初,廣州市水產局前局長陳景俠(1976年任副局長,1983年~1996年任局長)回憶起30多年前,廣州能率先放開水產品市場,是因為有一位懂得價值規(guī)律作用的水產局長。
1975年5月,與市第二商業(yè)局合署辦公的廣州市水產局分出,與廣州市水產供銷公司合署辦公,實行一套人員,兩個牌子,歸口廣州市財貿辦公室領導。1976年3月,長期在財貿部門工作的尹春晏,被任命為廣州市水產局黨委書記兼局長。水產局擔負廣州市區(qū)的水產品市場供應,對區(qū)縣漁業(yè)生產業(yè)務技術指導和發(fā)展海洋漁業(yè)生產的任務。
尹春晏從調研中得出結論:沒有魚吃的根本問題在于市場關閉、價格管死,解決吃魚難的根本出路在于開放市場、搞活價格。尹春晏向分管財貿的市委常委、副市長左銘提出,能否抽一個時間聽他詳細說明:為什么要開放水產市場?開放水產市場怎么個做法?開放水產市場的利和弊在哪里?
一個晚上,左銘約尹春晏到他家里談水產市場改革的問題,從晚飯后八點開始,一直談到凌晨一點鐘。尹春晏對左銘說:水產市場開放,是逐步進行??梢韵劝训谌惍a品即河鮮雜魚和小水產開放,第三類產品是非計劃產品,按照政策是可以開放的,開放這類產品,是有根據(jù)的,在政治上沒有問題的,也沒有什么太大風險的,而且利大于弊。放開市場,水產品就會有了,有總比沒有好啊!
在左銘家,尹春晏和左銘談了4個多小時,誕生了一個歷史性的改革計劃。當時誰也沒想到,這對廣州乃至中國的市場價格開放都起了關鍵性作用。
一間貨棧開啟鮮魚自由購銷
廣州水產市場的改革開放,是從三類產品開始。第三類水產品是指生魚、鯽魚、塘虱、泥鰍這些魚,又稱河鮮雜魚,品種很多。廣州地處珠江三角洲河網地區(qū),河鮮雜魚的資源比較豐富。
廣州市*先開放的水產品市場是在一德路,那里成為水產品的聚集地,辦起全國*間水產品行欄貨棧——廣州河鮮貨棧,對河鮮雜魚實行自由購銷,隨行就市,議價成交。河鮮雜魚放開一段時間后,接著又辦起咸魚、塘魚、海鮮品貨桟,開展議購議銷。行欄貨棧的出現(xiàn),對疏通商品流通渠道,減少流通環(huán)節(jié),活躍城鄉(xiāng)物資交流起到良好作用,水產品豐富了起來。1979年3月,廣州市率先放開塘魚和冰鮮魚市場,允許計劃外水產品議價成交。慢慢地,水產市場不再只有三類產品,一些國家計劃調撥的產品也開始出現(xiàn)了,一些*水產品也出現(xiàn)了。
于是,廣州水產品市場就出現(xiàn)了兩個價格:一個是計劃價格,就是“牌價”,另一個則是開放的水產市場的價格,就是“議價”。價格部分放開后,“議價”塘魚價格猛漲,每公斤從牌價1元升至議價7元。一時間人心浮動,投訴電話甚至打到黨中央和國務院的辦公室。塘魚產區(qū)也找上門,反映廣州放開水產品市場影響了產區(qū)的計劃收購,沖擊國家計劃。另外,有的水產門店也發(fā)生過把牌價魚賣高價、激起市民憤慨的現(xiàn)象。此時廣州有家*的報紙,刊登了一張漫畫:一邊畫著計劃分配的水產品,里面空空如也,一邊畫著放開的水產品,琳瑯滿目,應有盡有。這給剛剛放開水產市場,增加了不少壓力。
*調研肯定開放市場成果
1983年4月,廣東省副省長葉選平任中共廣州市委副書記、代理市長,7月任市長。當時,*先開放的水產市場出現(xiàn)一個問題,那就是市民買到了魚,都非常高興,但是一掏腰包,比“牌價”魚多花不少錢,就很有意見。隨著時間的推移,上市量越來越大,這時不僅郊區(qū)的小水產進入到市場,海產品也進入了市場,而且附近南海、順德的“四大家魚”也進入了一德路的水產市場,外省的產品也來了,于是反映也更大了,投訴也更多了。于是就有人反映到市委,有人甚至說廣州水產市場如繼續(xù)開放,將不再調撥水產品給廣州。
在這樣的情況下,葉選平到水產局調研。據(jù)當年的水產局黨委書記尹春晏后來回憶,當時市水產局很緊張,怕市長下令關閉水產品市場,因為大家付出很大的努力才開放了水產品市場,關閉容易重新開放難,那么一切努力都白費了。葉選平*先來到一德路的河鮮雜魚購銷部,仔細聽取水產局匯報。大家見到市長的態(tài)度很好,感到市長是支持開放水產品市場的。*后,尹春晏提出:“我可不可以講講價值規(guī)律?”葉選平馬上引起了興趣,讓他說下去。尹春晏說:“我們國家承認價值規(guī)律,也說價值規(guī)律可以認識,可以利用,不能違背,違背價值規(guī)律就要受到懲罰,過去我們水產市場供應非常緊缺,就是違背了價值規(guī)律。”葉選平認真聽了這段話,*后說:“你把這個觀點向中央反映。”后來中央有人來調查廣州水產市場,尹春晏向他們反映了這個想法。
對于魚價波動問題,葉選平說:1982年春節(jié),魚價曾經漲到三元一斤,現(xiàn)在已經降到一塊八左右了,*便宜還出現(xiàn)過八角錢一斤。價格放了,“聞漲莫驚,聞降莫喜”,會有調節(jié)的,過喜過驚都不必。葉選平“聞漲莫驚,聞降莫喜”這一句話,30年后仍然可以記住。也就是說,價高不一定是壞事,價高招遠客,價高能吸引外地的商品;而價低不一定是好事,價格太低,生產者吃虧,他就不生產了,消費者就買不到商品了。
隨著計劃體制改革的進行,農村中實行家庭聯(lián)產承包責任制,農村中養(yǎng)魚的積極性也高了,水產品也越來越多。順德、南海等塘魚主產區(qū)的養(yǎng)魚戶在完成國家計劃任務后,多余的水產品可以到廣州市場賣。這就為在改革前沿的廣州市水產局,解除了后顧之憂。
當年,胡耀邦等中央領導也多次過問廣州市場的物價,形勢緊張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打*電話來詢問。對于中央領導對廣州物價的電話詢問,葉選平說:“看來中央很注意廣州的價格改革,我們一定要搞好。特別是價格問題要注意,要多收集群眾的反映。”市政府還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疏導輿論,贏得市民的理解和支持。
一個會議廣州經驗全國開花
1982年12月13日~22日,農牧漁業(yè)部在北京召開重點省、市、自治區(qū)水產供銷工作會議,研究放寬水產品購銷政策,搞活流通渠道,安排好水產品市場供應,加快水產供銷企業(yè)體制改革步伐等問題。副部長肖鵬在開幕講話時說,廣州市保證每人每月2角錢的平價魚,每天還有30萬斤左右的議價魚上市,搞的比較活。水產局長孟憲德作會議總結,充分肯定廣州魚市場全面開放,他說,開放前,廣州水產市場上只有16個河鮮雜魚品種;開放后,已經發(fā)展到70多個品種,*到晚都有鮮魚出售。群眾說,現(xiàn)在是要什么有什么,要多少有多少,既有整條的,也有零售的,既有鮮魚活蟹,又有魚丸蝦肉,品種繁多,花色齊全,應有盡有。他概括說:水產品購銷政策放寬之后,必然給水產品市場帶來興旺繁榮。
1984年1月5日~14日,農牧漁業(yè)部在廣州召開全國城市水產品產銷工作會議。全國各大中城市主管副市長和水產部門負責同志參加了會議,與會代表200多人。當年,跟著領導撰寫廣東省發(fā)展水產養(yǎng)殖、保障市場供應的會議材料,有幸到廣州賓館參與這個高層次會議的有關活動,還陪著記者采訪農牧漁業(yè)部黨組成員、水產局長孟憲德和上海市副市長葉公琦,深深感到大家對廣州市開放水產品市場的充分肯定。
聽了廣州介紹水產市場放開的經驗,有些同志怎么也不相信,懷疑是廣州人搞的“門面文章”。待到會議組織大家一起參觀海珠市場,農牧漁業(yè)部部長林乎加看到一池池活魚,十分高興,隨口問:“平日供應也達到這個水平嗎?”
“一樣,完全一樣!”回答的不是陪同參觀的主人,而是上海市的副市長葉公琦。原來,他心中早有底了。參加會議的有27個大城市的副市長,他們?yōu)榱说玫秸鎸嵡闆r,不約而同都跑到各市場看了好幾趟,原來認為行不通的領導面對事實,連聲說:“我們真服啦!”代表們還參觀了清平農貿市場、河鮮貨棧。
會議圍繞如何解決大、中城市“吃魚難”的問題,研究發(fā)展?jié)O業(yè)生產、搞好水產品保鮮加工、改革水產供銷體制、搞活水產品市場等有關方面的措施。林乎加在會上講話,他說:這是個現(xiàn)場會,以學習廣州的經驗為主,同時進行了各地的經驗交流。根據(jù)到會的同志們反映,認為*有說服力的是廣州把市場搞“活”的經驗,“活”價促產,以“活”吸引貨源,以“活”改善了供應,不只是生產發(fā)展了,還把各省的東西都吸引來了,市場上的魚不但是活的,而且要猛,他們叫“生猛”。這在其他城市都是少見的。結果是生產者滿意,消費者滿意,國家也不要增加補貼。搞水產工作的在其他不少地方都是挨罵的,廣州的同志也挨過罵,但現(xiàn)在不挨罵了,現(xiàn)在講好話了。我開了個市長座談會,許多同志發(fā)言中對照了一下,認為在放寬、搞活問題上,跟廣州的差距很大,表示回去后要學習廣州的經驗。
會后,中共中央書記處責成農牧漁業(yè)部起草一個關于“放寬政策、加速發(fā)展水產業(yè)”的文件,農牧漁業(yè)部組成文件起草小組,通過深人調查,反復研究,易稿17次,歷時一年,并經中央書記處兩次聽取匯報和討論,*后定稿。1985年3月11日,中共中央、國務院發(fā)出《關于放寬政策、加速發(fā)展水產業(yè)的指示》。這是30多年來中共中央、國務院*次單獨為水產業(yè)發(fā)出的聯(lián)合指示。文件中把發(fā)展水產業(yè)作為調整農村產業(yè)結構,促進糧食轉化的一個戰(zhàn)略部署,確立了水產業(yè)的地位。在政策上,規(guī)定水產品價格全部放開,實行市場調節(jié);規(guī)定產供銷、漁工商、內外貿可以綜合經營。這一系列方針、政策的調整,使中國漁業(yè)發(fā)展迎來了一個新高潮,進人了一個新的發(fā)展階段。
一往無前從菜到糧全面放開
水產品市場放開之后,廣州又放開了部分農副產品價格。1981年,廣州市對郊縣的鮮蛋大部分實行議購議銷,接著取消肉雞和鮮蛋的派購任務,放開價格;1983年,又取消了水果的派購任務,實行自由經營、議價成交。
1984年11月,廣州市率先在全國各大城市中全面改革蔬菜產銷體制,采取“三放”政策(放上市任務、放流通渠道、放購銷價格)。廣州蔬菜價格全面放開,價格上浮。有人說:“形勢大好,白菜三毛”(原來5分錢一斤)。甚至寫信告到中央,震動中南海。中央領導曾親自打電話來廣東詢問情況。但長痛不如短痛,廣州忍住“陣痛”,頂著來自各方面的壓力,成功實現(xiàn)了價格“闖關”。
放開菜價之后,由于廣州市的蔬菜價格高于其他地方,遠郊近縣和毗鄰省市的蔬菜源源不斷地流入廣州,湛江、江門、佛山等十多個縣市的蔬菜也紛紛出現(xiàn)在廣州市場,每天約有50萬斤,有時甚至多于郊區(qū)蔬菜的上市量。這又使貨多價平,導致廣州平抑物價的效果快于全國其他地方,不久之后,廣州的市場菜價甚至低于全國其他大城市,廣大市民成為受惠面*廣的階層。
隨著農產品價格的逐步放開,廣州市政府取消了不準長途販運、不準農產品私人上市成交的禁令,實行國營、集體、個體一齊上,多渠道搞活流通的政策,既使農民生產出來的農產品能及時賣出去,又敞開城門,吸引全國各地的農副產品流入廣州市場。這就豐富了市民的菜籃子,結束了廣州市民購買農副產品必須憑票的歷史。對農產品購銷體制的改革取得了顯著的成效,推動了商品農業(yè)的發(fā)展,生產者逐步習慣按市場需求安排生產,鮮活農產品產量大幅度增加,質量大大提高。
1992年4月1日,報國務院批準,廣東省政府決定按照“計劃指導、放開價格,加強調控、搞活經營”的原則,把糧食購銷經營和價格放開,取消糧簿、糧票,告別了延續(xù)近40年的糧食統(tǒng)購統(tǒng)銷的傳統(tǒng)體制,使糧食的購銷走上了市場調節(jié)的軌道。
農業(yè)網(Agronet.com.cn)微信掃一掃: 盡“掃”天下農商情
相關新聞更多